离开那片赛场时,暮色还未正沉沉压下,我却能看见天上的死线。金陵的秋,本应是爽朗的,带着桂花那一点甜润的香气;但今天却只有一片灰蒙蒙的、无所适从的天,正如我脸上的疲惫。南京,是一座铁铸的、失落的城。

赛场的热闹,是别人的。我只是这热闹的河流边上一块破碎的石头。河水喧哗着从身边流过,带走了光与热,只留下我在逐渐清冷下来的岸上,咀嚼着自身那一点坚硬的、无从化解的滋味。

身旁的景物,机械地向后流去。华灯初上,竟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、从容的秩序。

总以为出口的微光就在下一个转角,却不料被一堵新的高墙挡住了所有的去路。这是一种智力上的挫败,清醒地知道自己或许触到了问题的衣角,却终究没能将它牢牢抓住。思想的火花,在最后一刻,没能燃成燎原的烈火,只余下一缕青烟,呛得眼里发酸。

古都往昔,那些六朝的繁华与仓皇,金戈铁马与衣冠风流。尽管永远有后人凭吊,但那历史的、宏大的悲伤,是隔着玻璃罩看的,知道它存在,却感觉不到它的锋利;而我的失落,却是手里没有奖牌的空虚。它不宏大,却尖锐;不悠久,却刻骨。

口袋里,身份牌仍然反射着周围的白光。我端详着它,上面刻着赛会的名称,刻着南京,刻着我们队伍的代号。它是一枚印记,一个证明。证明我曾来过,曾奋斗过,也曾失败过。它什么也不是,只是一个身份牌;它又什么都是,是整个秋天所有希望与热忱凝固了的遗骸。

明天,我不得不带着这铁质的记忆继续走下去,走进那寻常的日子里去了。只是从此,金陵的秋于我,便永远带着这一抹铁锈的涩味了。

金陵一梦逐泡影,
秋灯夜雨对窗凄。
身与斥鴳悬榜外,
冷铁无声空自凝。